在三月山的時候，孟衍在修練上最傷腦筋的問題，除了無法識別各種秘笈的真偽好壞，就是絕世武功動不動都要練上一百幾十年，漫長的修行、有限的人生，想想是挺令人生畏。

不過，從葉潔琳那邊，孟衍發現外頭的世界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樣，這邊的武者修練，都不是那麽死板板的拿書猛練，只有資質平庸，沒有任何資源的人，才會用這傻方法，其餘只要能接受主流途徑的，都會配合各種潛移默化的方法，強化本身肉體，只要血肉筋骨徹底強化，遠遠強過普通人，練一天就抵得過普通人三五月，兩者之間的差距，自然只會越拉越遠。

千雪峰所進行的這個測試，孟衍也聽葉潔琳提過，滴下來的藥劑，與血肉接觸後，將化為一股能量，和肉體結合，滲入血肉筋骨之內，由於能量極其稀少，生不出什麽具體效果，但看這股能量與肉體各部結合的速度，就曉得受試者資質如何？越好的資質，日後就越會得到門派的重點栽培，什麽上好的藥物、戰器，都會優先給他們使用。

孟衍閉上眼睛，讓藥液滴上腦門，瞬間覺得頭頂一涼，一股寒氣由腦門直透體內，迅速竄向各處，首先接觸的就是血脈，毫不費力地融入血中，合而為一。

“果然有造血成功，你沒謊報，看接下來的。”

孟衍聽見那個少女的聲音，心裏隱約覺得有哪裏不對，別人或許不明白，自己卻最是清楚，那道能量並不是與自己的血液融合，而是在與鮮血接觸的瞬間，反過來被鮮血給吞噬了，這……只怕不是正常的流程。

剛想著這些，真正不妙的事情發生，孟衍發覺那股能量受到自己肉體的排斥，骨肉筋髓沒有一處能夠融合，全數被排斥出去，緩緩消散，他不清楚這表示什麽，但估計不會是什麽好事，睜開眼來，只看到對面的女生直直看過來，雖然什麽也沒說，卻就是一副看不起人的眼神。

“唉，偶爾也會碰到你這種，雖然成功造血，但資質已盡，這輩子到此止步的人，你別太灰心喪氣，我們千雪峰是很講義理的，只要你入了山門，就是千雪峰的一份子，哪怕你資質不行，人又廢，我們仍不會拋棄你的。”

孟衍聞言哭笑不得，都不知道該不該發火，對方的話雖然不中聽，卻也是一份善意，要為了這種事情翻臉，好像就成了自己的錯，當下只是道：“我這種廢人也可以成為千雪峰弟子？有這麽好？”

“那當然沒有啦，人該有自知之明，天上哪有總掉燒餅的。”圓臉的少女揮揮手，道：“千雪峰需要很多的人才，你不能當正式弟子，還可以當雜工，從仆役做起啊，紮紮實實地修練，要是有一天發生奇跡……呃，是指你修練有成，還是可以大放光彩的，有很多大人物都是仆役出身，後來也威震八方，主宰一方天地啊。”

“……有哪些？”

“……會成為大人物的，不會問這種問題。”

就算不怎麽通曉待人接物，孟衍也知道這句話純屬忽悠，瞬間他還真的有種沖動，想發動不死鳳凰劍來瘋狂掃射，讓這些人看看到底誰才是廢物，但轉念一想，這少女也沒惡意，甚至還表現出了善意，鄙夷是針對自己的測試結果，可說對事不對人，發她脾氣沒什麽道理。

再看看身旁的其他人，有些也和自己一樣，被判定為資質不足，要留下只能轉任雜役的，在那些人裏頭，出身家世好的，低頭深思片刻後，有些站起身來，拱手告退，可也有許多只是普通農家出身的女孩，如果離開，就只能繼續回家去種一輩子的地，相較之下，在大門派當雜役，有薪餉、有福利，還能得到庇護，他們將這當成是一個好機會，即使不能成為正式弟子，還是歡天喜地答應了。

孟衍倒是沒有他們這樣的心情，雖然自己只是想找個地方待，可莫名其妙成了雜役，這也太糟糕了，還不如另外找別的地方。

“我……”

才剛動念，孟衍想到柳氏兄妹，自己可不是有債不討的大好人，這筆賬怎麽樣都要算一下，他們兄妹被接進了千雪峰，搞不好還被當成貴賓，自己要找人算賬，就得留下，如果帳不算就跑了，這口氣可真難消。

再想一想，不管是在什麽地方修練，自己需要的就是一點時間，只要把不死鳳凰涅槃劍琢磨透了，再多修成幾門厲害功夫，到時候鬧起來，就能讓這些女人見識一下，什麽才是雜役出身的大人物。

“行吧！既然都說我廢，那我也認了，就當你們的雜工吧，你們會給我管吃管助吧？”

“別一臉不甘願的樣子，雜役雖然要幹活，但既然是本派一份子，就有資格受教，能夠修習本派武技的。”

“……那可真謝謝了。”

孟衍興趣不大，除了因為他自己就有蓋世功法，很大的一個理由，是因為他了解外頭的修練體系，很大一部分是靠門派提供的各種資源，強化肉體，這才能完成修練，如果沒有那些資源，單單只是給本秘笈練，恐怕一兩百年都未必能練出點什麽來。

不過，孟衍在這上頭沒什麽怨言，因為哪怕是練了沒多大意義的功法，也是個機會，而據自己所知，很多的大門派連這種機會都吝於給予，與之相較，千雪峰縱使比上不足，也是比下有餘了。

那些成功通過測試的人，志得意滿地往前走，去接受剩下的考驗，來決定後頭的分發，就算能成為正式弟子，分到哪個部門肯定有差，戰器堂之類的風光無限，管檔案文書的恐怕就前途無亮了……

這與孟衍都沒什麽關系了，他接受分發，也拿了幾套雜役的制服，更領了一張房牌，有了自己的住屋，還沒來得及喘口氣，就被叫了出去，說是要準備拜師。

“拜師？”

“是啊。”一個工頭模樣的中年人，對著這一批新加入的年青仆役道：“本派不會欺負窮苦人，就算是仆役，也可以拜師學藝，獲得傳承，修練成才，雖然我們要付出比正式弟子更多的努力，但這總是一個機會，能否把握到這個機會，就看你們的機緣與努力了。”

一個機會，讓這些抱著入門成才之夢，卻被刷下來當仆役的年青人興奮不已，嗷嗷直叫，孟衍夾雜在人群中，興奮不起來，但也湊合著叫了幾聲，不想被當成異類，引起註目，後頭就聽他們解釋，理解這邊的體制。

與正式弟子不同，教導仆役的師父，多半也是仆役，師源來自兩個方面，一是部分修練有成的仆役，經審核確認，獲得傳功師的資格，一是有些想行善、普渡眾生的正式弟子，抽出時間來擔任傳功師，年紀可能不大，但畢竟是正式弟子，修為與閱歷都不是雜役出身的傳功師能比，更還有人脈上的好處，如果能拜入這些人的門下，日後從仆役轉正有望。

所以，當要選擇師父的時候，那些來當義工的正式弟子就成了大熱門，明明只有寥寥三五名，可八成的新來仆役都跑去那邊排隊，希望能獲得青睞，拜入門下，而十幾名雜役出身的傳功師，卻只有兩成的人去拜師，成了鮮明對比。

孟衍倒是沒有過去，正式弟子對他沒什麽吸引力，這幾個傳功師還不如梅影，自己既不願矮梅影一截，當然更看不上低於她的其餘弟子，更何況……排長隊伍實在很煩。

然而，不拜師好像也混不過去，孟衍打算隨便挑選一名，胡亂拜個師父，走個流程過去就算了，反正自己也不缺師父。

“咦？小哥，你怎麽進來了？”

一片混亂中，孟衍被人叫住，回頭一看，不由得大為驚奇，站在自己後頭的那個人，與自己穿著同樣的藍色仆役服，用一塊花布裹住頭頂白發，臉上皺紋道道，卻笑咪咪的甚是可親，赫然就是雪梅鎮上的面攤主人。

“婆婆，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“這有什麽好奇怪的？婆婆本來就在這裏啊，我在千雪峰打雜兼采買，偶爾下山搞點小買賣，就碰著你啦，倒是小哥你……你不是有信物，又很能打嗎？怎麽會來這裏當雜役？”

“一言難盡，我的信物給人偷了，資質又不夠好，給派到這裏來了。”孟衍抓抓頭，道：“偏偏還得拜個師父，真麻煩，不拜大概不行吧？咦？婆婆，你有傳功師的資格嗎？”

“當然沒有！”賣面婆婆顯得很訝異，“你看我這樣，像是很有本事、能教人武功的？”

“人不可貌相嘛，你光看我這樣，也看不出我是個找借口入派，其實只是來偷看美女的廢人啊。”孟衍道：“相逢即是有緣，連遇著兩次也不容易，看在你沒收我面錢的份上，婆婆，我拜你為師如何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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